兵马俑只被挖掘出来一小部分，剩下的会不会真的有活人俑？

答：20世纪90年代，某位“国际大导演”担纲主演的“兵马俑题材电影”，曾经红透两岸三地。担纲男主角的“国际大导演”那为爱甘愿牺牲，毅然投身烈火化身秦始皇兵马俑的一幕，也叫多少影迷当场泪奔。影片里那“焚身以火,让火烧了我 燃烧我心,颂唱真爱劲歌”的歌声，也是长期传遍大江南北。不少票友也边唱边惊掉下巴——原来那号称“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秦始皇兵马俑，竟然是用活人烧出来的？

在充满着诸如“合金宝剑”“数万标准化请铜兵器”“精密铜马车”等惊人古代科技成果的秦俑坑里，“秦始皇兵马俑”带给观者的震撼效果也丝毫不差。特别是栩栩如生的陶俑造型：几乎每一座出土的陶俑，其形象风姿都极致模拟真人，面部表情栩栩如生，连发带、发辫等细节都无比精细。好些学者还把这一千多件陶俑一一辨认，结论更让人惊讶——所有陶俑的头像，容貌竟都各不相同，根本找不出两件容貌雷同的陶俑。

如此两千年前高水准的“真人还原”，也衍生出了电影里“活人烧兵马俑”的雷剧情。但这类剧情，图个乐瞅瞅还可以，当“历史真相”那就坑了。

首先能驳斥“用活人烧兵马俑”说法的，就是当前有关部门对秦俑坑的考古成果：整个秦始皇陵四个兵马俑坑里，据估算应该有武士佣7000件。目前已经出土的1400件武士佣里，没有一件传说中的“活人俑”。

而这1400件武士佣，更见证了秦汉时代，中国远远领先世界的陶艺技术。每一件陶俑在制作时，不但采用了浮雕、圆雕、线刻等精妙技法，而且是先用范模制成初胎，然后在初胎的不同部位复泥并用多种技法雕塑。特别是陶俑的身体和头部一开始是分为两部分，雕塑完成后再进行装接。之后投入到窑中烧制，烧成后再以天然矿石制成的红、黑、绿等颜料进行烧制。每一件精美的兵马俑，都是这样一个诞生过程。

而这样一个真实的“兵马俑制作流程”，背后更是秦汉时代，中国强大的科技实力。仅以制陶技术说，当时的中国人何止能造兵马俑？淮阳的平粮台，就出土了两千年前的陶水管道，且每一节陶水管道都可以套接。秦故都咸阳宫遗址上，还出土了长100厘米以上的大型陶制空心砖，咸阳博物馆还收藏着一件以泥条盘筑法成型，高48厘米的鸭蛋壶，所有这些古代“高精尖”技术，都与兵马俑的制作工艺一脉相承。

而且，兵马俑制作过程里所采用的模具技术，不仅仅只存在于制陶工艺里，相反被广泛应用于青铜、冶炼等多个领域，极大提高了秦汉时代的劳动生产率。秦始皇陵区出土的秦窑，规模比战国窑更庞大，仅在陵区附近的砖瓦陶文里，就找出了七十多位工匠的名字。这类半地穴式的秦窑，不但体魄更大，有着145厘米高的火门和东西长260厘米的窑床，还能产生900度以上的窑温。而兵马俑身上精美的彩绘，也缩影了秦汉中国的漆器工艺……

不夸张的说，每一件秦始皇兵马俑，都堪称是一座无尽的宝库，细细深扒一下，就能“扒”出“领先世界”的满满骄傲，以及秦汉时代中国强大的原因。而拥有这样雄厚技术实力的秦王朝，单以产业技术角度论，根本用不着“活人烧兵马俑”。

那么，毕竟秦始皇陵里还存在着数千未曾“见天日”的兵马俑，这些兵马俑里会不会存在出于“人殉”等原因，以活人烧制成的“人俑”？这事儿，更得细细看看秦王朝“人殉”制度的演变。

在中国古代，“活人殉葬”曾有悠久的历史，中国目前已知最早有“活人殉葬”的墓葬，是原始社会晚期的河南濮阳西水坡遗址。而在进入奴隶制社会后，“人殉”风气一度十分盛行。商代的殷墟侯家庄1001号大墓里，就发现了“殉人”89个。春秋年间秦国立国后，“人殉”也盛极一时。秦武公去世时就有66人殉葬，“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穆公去世后，殉葬者多达一百七十人，其中不止有奴隶，还有诸多文臣武将，国家的核心精英几乎“殉”没。

但是，“人殉”毕竟植根于野蛮的奴隶制上。随着历史进入战国时代，包括秦国在内的各大国都进行了封建化改革，劳动力成为了更宝贵的资源，白白摧毁劳动力的“人殉”制度，也就走向了衰落。秦献公登基后，就宣布“止丛死”，从法律上废止了人殉制度。自此以后直到秦亡，虽然“人殉”现象并未完全禁绝，但如春秋那样当规模的大规模“人殉”，却已基本看不到了。

也正是在这样的变革里，“以俑代人”的殉葬制度应运而生。春秋晚期的秦公陵园里，就出土了替代人殉的石俑，铜川北郊也出土了战国时期的秦泥俑。在“人殉”的衰落过程里，秦俑的制作技术不断进步，终于发展成了秦始皇陵里浩大的“兵马俑军阵”。

同样可以提供佐证的，还有秦亡以后的汉代俑。在两汉四百年时间里，“以陶俑殉葬”的风气更加盛行。各地汉代墓葬出土的陶俑，比秦始皇兵马俑更加小巧，内容也更包罗万象，不止有威武的军阵，还有贵族饮宴、游乐等生活场景。更有了陶屋、陶船、陶水田图等各类物件。如果说秦始皇兵马俑，极度真实的还原了真人。接下来的汉代陶俑，更极度真实的反映了一个时代的风貌。

以这个意义说，无论剩下的秦代兵马俑，会长埋在地下多少年。那让影迷泪奔的“人俑”，大概率只是影视艺术的虚构想象。以这个意义说，栩栩如生的兵马俑，不止是秦王朝国家实力的写照，更是一场制度变革进步的见证。

参考资料：《中国古代手工业技术通史》《秦国人殉制度的演变》《秦始皇兵马俑陪葬制度渊源探索》

作者：张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