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Uma Wang: 「距离感，会给很多事物留有想象空间」

2008 年，邻近莫斯科彼得罗夫卡街道，彼时还坐落着一家名为 Litz 的时尚买手店。

硕大橱窗背后，陈列出诸如比利时安特卫普六君子 Walter van Beirendonck、Dries Van Noten，以及先锋鬼才 Rick Owens 等著名设计师的个人作品。

而街道另一侧，则站着略显生涩的逐梦者 Uma Wang。「我们不可能成功的。你看看里面卖的都是什么品牌的衣服，你要敲门可以自己去敲，我丢不起这个人」，当她的助手准备拎起行李箱前往 Litz 推销时，Uma 如是劝说道。

Petrovka Ulitsa / Via Google

我们亦清楚，沉甸甸的箱子里不仅承载了设计师的大量心血，还蕴藏着于 Uma Wang 整个生涯而言更为重要的伏笔，那便是「学会敲门」。

从早期登录米兰时装周官方日程、随后成功跻身时尚界灯塔巴黎时装周、到受 Vogue、BOF、WWD 等业内权威媒体定番报道、再至目前被全球上百家买手店引入等等。

似乎不难发现，13 年后的今日，每每我们谈论到「中国设计师翘楚」时俨然已经无法绕开 Uma Wang 的名字。

Uma Wang SS 18

内敛、端庄、肌理、体量、典雅、阅历、逸致、留白、风骨、淳朴......能描述 Uma Wang 风格的词汇不胜枚举，但于设计师笔下，却被微妙地勾勒出颇具禅意的品牌形象。

在领域审美愈发趋同的环境中，她更以忠于自我的姿态开辟出一条平衡商业与创作、可供后来者参考的成长路径。

Uma Wang Backstage

适逢十月份 Uma Wang x The Woolmark Company 胶囊系列迎来发布，我们亦藉此机会联系到了该位独立设计师，一同聊了聊关于合作单品的些许、个人系列与东方一词的关系、以及当下中国时尚的一些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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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Uma Wang。与 The Woolmark Company 的第二次合作，请问对比过往有哪些不同之处？

不同的地方是这次主题非常明确，focus 在可追溯的这个点子上，整个制衣过程客人一扫码就完全能够非常清楚，原材料的来源，譬如说牧场，还有一些专业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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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界中的树皮、吹皱的湖水、斑驳的墙壁，是如何体现在系列中呢？

首先在衣服外观中就比较直观地呈现出来了、一些做旧与破坏会像有年代感的墙面，以及风吹日晒留下的时间痕迹也会相应在其他细节中显现。我们就是围绕这三个灵感来做的系列，其实自然界也一直是我汲取灵感的很重要一个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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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这种面料对你个人来说有特别意义吗？

羊毛我在个人系列当中用的特别广泛，当然现在羊毛的加工技术跟功能性越来越不一样，就比如说我们这次合作的羊毛，可机洗、抗起球起毛，还有就是它是动物蛋白，可以百分之百降解，就是对环境不会造成污染，越来越人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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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分享一下合作过程中最困难以及最有趣的事。

牧场和羊的名字很有意思，因为之前你选择羊毛，你根本不会知道它是出现在哪一个羊的家族里面。羊的家长，爸爸 Yendon 和妈妈 Victoria，有时候一下子让人感觉很温暖，能直接 connect 到羊的身上还蛮有意思的。

澳大利亚牧场

/ Via The Woolmark Compa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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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系列所强调的环保特性，你认为近几年时尚界对此作出的关注与反应足够吗？是否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对，我一直感觉确实有这种情况，或者是变成了一种利益的噱头。就大家都要做环保，但是这个「字眼」太大了，而且也不是说立竿见影可以做到的。

其实做这个系列，我就想着作为一个设计师来讲怎么样能够切实地去改变下这样一个状态，好比说材料的选择。我觉得很多东西其实还是要「从自己做起」，慢慢去影响到受众群体的一些购物习惯，或者是生活方式，就并不是只是单纯一个口号。

Sustainable Fashion / Via Vog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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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实很难做出平衡是吗？

我觉得这些都是背驰的，就说这种观念跟要环保。首先服装它就是全球第二大污染产业，每一年做衣服的量到每一年扔掉的衣服的量，真的是吓人。供应链供应商其实我们也没法控制，比方说排水排污啊，或者是说用一些不可分解的材料，这些东西我们也左右不了。

就希望大家从自身的生活方式做起吧，并不是说我要 save 地球，我觉得是 save 自己吧。买少一点衣服，将它物尽其用避免不必要的浪费，不要很多衣服穿几次就不想要了。我也会倡导客人这么做。

Sustainable Fashion / Via Goo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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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意到你不久前一番演讲，其中讲到「可能那时候还相信爱情吧，反正现在不信了」，应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呢？

哈哈我觉得第一是年纪吧，年轻的时候肯定有很多轰轰烈烈的、撕心裂肺的情感，那现在更多的这些情绪就是放在了创作上面。因为爱情这个东西它有时效性，年轻的时候还可以飞蛾扑火，不管一切地去尝试。

现在也没有这个胆量去尝试那种痛苦，可能不敢了吧，就说给自己的一理由说我不相信了哈哈。但就开玩笑的一句话，爱情还是需要相信的，只是经过成长，或者是情感的经历，可能 focus 的点会不一样。其实我觉得爱情还是一个很美好的东西，要相信的。

Photo / Via Uma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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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或许和 Uma Wang 2022 春夏系列的命名有一定联系？

对，疫情让我想到很多，比如说伴侣，很多都不能面对面在一起了，可能因为异地的一些隔离，也可能因为不同时区不同国家。这个时候的陪伴可能就上升到一种精神上的东西，或者是你跟物体的一个关系，好比说你跟衣服的一个关系。

2022 年 Platonic 这个系列的通稿是许舜英老师撰写的，我觉得非常荣幸。其实文案也是她穿 Uma Wang 的真实感受，就把这个落点放在了柏拉图式关系上面，形容自己跟 Uma Wang 衣服之间的一种关系。

我认为其实人跟衣服之间比男性跟女性之间更私密，衣服是贴在身体最直接的一样东西，男女之间还要再去拨开这么个类似屏障一样的东西，就是说其实女性的身体跟衣服之间才是最私密的。

Uma Wang 2022 春夏女装秀场

「Platonic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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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种「私密」的关系中，我发现你亦会热衷于加入一种「留白」手法。

是的，我觉得私密的第一感受肯定是材质，在身体上的舒适度与移动。第二就是你跟它的距离: 衣服跟躯体之间。那种距离感也非常妙不可言，很难用准确感受来描述。

其实我平时不大喜欢穿自己品牌的衣服，因为觉得已经看厌了。但偶尔有正式场合一定要穿自己衣服的时候，却又还是会有蛮多感受的，这种美妙之处和衣服带给我的实际体验还是让人挺开心的一件事情。

距离感会给很多事物留有想象空间，不管是对于男女情感关系或者是一些友谊而言，都非常重要。

Uma Wang 2020 春夏女装秀场 / Via 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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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一份受访记录中，你透露过设计家具是自己的梦想，那么不久前在阿那亚戏剧节中与梁琛打造的建筑，能否视为你对梦想的一种涉猎？

也不算是拘泥在家具吧，应该更偏向家居。依旧是疫情给到我的反思，其实之前并没有过那么长时间呆在家里，整个过程让我感觉应该从生活方式出发去做一些尝试。像家居服、家居物或者是床上用品、或者是很私密的内衣系列，并不只是 focus 在外穿的衣服上面。在家里时的状态，是生命中不可缺的一部分。

阿那亚戏剧节我觉得蛮好玩的，正好是根据一个叫安提戈涅的古希腊戏剧做出来的主题建筑。

位于阿那亚的建筑 / Via Li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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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多次表达出对品牌模式「美而小」的喜欢，是源于什么心态？于你个人而言，最舒服的「美而小」状态该如何描绘？

我感觉是可控吧，因为美而小就是能被我掌控其中，等「大」了之后或者是资本的介入可能导致很多东西就必须要妥协，对我来讲还蛮困难的，还是希望能忠于自己。而且把自己现有的一些受众服务好，跟他们建立一种非常长久信任的一种关系，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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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ma Wang 向来在社交媒体上显得较为「低调」，亦是出于这个原因吗？

可能我本身也不喜欢那种很 social 的东西，跟朋友在一起更放松。另外，我也特别不喜欢这个牌子过度曝光。其实还是 focus 在服装设计上面，就不想被外界太多的诱惑跟声音去左右我影响我。

想要找到 Uma Wang 的人还是一定会找得到，很多东西还是需要过程与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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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 Uma Wang 将会在深圳开设店铺，这也是北京、上海、成都、武汉后的第六家自营店，规模的逐渐增大会否与上述个人愿景产生冲突？

不会有冲突，这些都是我们计划之内的事情。以 Uma Wang 这个年份跟款式的体量，其实我们要开 20 家店也非常容易，但是我不想这么急着去做，当下所有这些自营店都是我们能够自己把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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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谈到 Uma Wang 的设计时，往往会连带提及「东方」一词，请问你是如何看待？

我是感觉我真的没有在个人系列当中特别加以强调东方的东西，如果大家能感受到，那真的是自然流露了。不过现在大家说起 Uma Wang 就说是那种很低调的东方，可能也是一种解释吧。

在服装里面，我根本不会去想着东方与西方，这两个词不是 divide，不是分开的。设计创作途中，我只是感觉某一块面料它适合哪一种款型，并不是说先要强调，因为我是中国人，我要做一些不管是文化输出也好或者是一些东方元素也好，我没有刻意。

尤其是当下，比如说文化自信还有其他之类的，如果太过表面化地强调，我会比较排斥。当你不停在喊一个东西的时候那你还是不够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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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唤醒大家对本土文化的关注，你觉得需要注意哪些方面才能避免过于形式主义？

我是感觉应该潜移默化地去传递，并不是说「因为国潮、因为东方、因为文化输出，所以我要做东方的东西」。

现在有点 over 了，媒体也好个人也好，都在讲国风，拍摄方面也是。还有一些大品牌为了迎合国内市场，在一些中国传统节日出合作款，针对传统节日的文案也比比皆是。可能这也是一个过程吧，很多东西都是先从流于表面，然后慢慢到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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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适逢上海时装周进行，在疫情让国内时尚大环境变好的情况下，你认为利与弊分别是？

好的方面呢是很多留学生回来开始做自己的品牌，有更多的平台让他们去展示自己的作品。再加上那个井喷式的买手店，方便这些新设计师很容易进入商业领域。我觉得这可能是中国市场的优势，我们疫情管控的特别好，市场恢复也特别快。

不好的方面就很担心对于这些年轻设计师来说会不会太快了，有些拔苗助长，太快地就做了自己的品牌，太快地就进入了一个非常混乱的商业渠道。其实老实说，部分的买手店与公关也存在较大提升空间。

当然上海时装周是越来越备受关注，盛况空前，一直非常快速非常专业化地发展。设计师透过该平台的发布，也逐渐出现在国外买手店还有国外媒体的视野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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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国内的一些新锐设计师，你会有哪些建议?

还是要沉下心来做衣服，不要过度迎合资本与潮流。一时的商业成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可能只是因为中国市场太好了。所以说还是需要更多更专业的人给一些意见，帮助新锐设计师能够找到自己的一个风格，建立品牌识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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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只剩下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内你会有什么计划吗？

接下来会很紧张，因为要做一月份的男装跟早春，二月份要完成女装的主系列，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最忙碌的一个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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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疫情好转，第一个想去的地方是？

非常想念意大利，团队也在意大利那边，都很久没有见他们了，当然我们每天在网上一起工作处理事情，但意大利的阳光、意大利的秋天、还有意大利的美食，这些东西都经常想念着。

而且这个团队也算是家庭一样的存在，有些员工都已经十几年了，跟着这个品牌一起成长，非常难得对，就变成了比家人还更密切的一种关系。

Italy Quistello / Via Uma Wang

The Woolmark Company X UMA WANG 可溯源美丽诺羊毛胶囊系列现已于 UMA WANG 上海复兴西里店、北京店、成都店、武汉店以及 LABELHOOD 开启售卖。感兴趣的读者不妨前往选购。

PRODUCER | 阿V

INTERVIEWER | 阿V

PHOTOGRAPHER | NICO

Special Thanks

Uma Wang

The Woolmark Company